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茶乡的山谷，青石板小径上沾着露水，蜿蜒通向一座斑驳的古桥。桥下溪水潺潺，带着春茶的清香流过被岁月磨圆的卵石。几个老茶农蹲在桥头，用粗陶碗分饮今春头采的碧螺春，喉间滚过三泡后，话匣子便随着茶香漫开。

“这桥比我爷爷的年纪还大哩！”穿靛蓝布衫的王老汉敲了敲烟袋锅，桥墩上明朝万历年间的刻痕在朝阳里泛着青光。对岸的茶寮飘来炭火气，竹帘半卷着，露出里头悬着的老算盘和锡制茶罐。穿碎花褂子的老板娘正用长柄铜勺搅动铁锅里炒青的茶叶，嫩芽在180度的热浪里蜷缩成螺，散发出近乎蜂蜜的甜香。

溪边七八个竹匾晒着萎凋的茶青，戴斗笠的妇人手指翻飞地挑拣黄片。忽然桥那头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响，城里来的茶客后座绑着采风画板，支起架子就画那茶寮飞檐下晃悠的“雨前茶”布招。老板娘拎着白瓷壶过来添水，紫砂杯底沉着两片舒展开的龙井，像两尾游进玻璃海的小青鱼。

日头爬过晒茶架时，古桥的石缝里钻出几簇野薄荷。收茶人骑着摩托来验货，指尖捻开茶毫对着光看，茶农们围上去讨价还价的声音惊飞了桥墩上的白鹭。待到炊烟升起，茶寮八仙桌上的茶渍早被擦出包浆，某位退休教师模样的客人正用杯底茶汤在桌面写诗，水痕映着晚霞，比墨迹还鲜活三分。